乙:好久没见您了,最近忙什么呢?
甲:去法院了体验生活了。作为一名作家要写出好作品,最忌讳坐在家里闭门造车了。
乙:怎么样?有收获吗?
甲:当然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法官同志们那优良的办案作风,心系人民群众的品格,良好的法律素养和睿智的头脑。
乙:是嘛,那你举个例子说说。
甲:那当然是太多了,有给当事人耐心做思想工作的,有想办法化解民事矛盾的,有在办案中为群众排忧解难的,有加班加点不怕苦不怕累的,有依法办案惩恶扬善的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乙:是很了不起。
甲:你不知道啊,我去的那个法院这些年处理的案件光是档案卷宗那都是一摞一摞一摞一摞的,那个多啊,用一个成语说,那叫“多如骡毛”。
乙:不对吧,应该是多如牛毛……,那也不对呀,反正有点别扭。你怎么和骡子干上了?
甲:哦,最近我亲眼目睹了一场骡子案,所以对骡子印象特别深。
乙:骡子案?挺新鲜的。
甲:我要体验一下法官的办案生活嘛,最近有几次,我就跟着一位姓任的法官跑了一百多里地去农村了。
乙:法官不是都在法庭上开庭吗,怎么去农村了?
甲:看你孤陋寡闻了不是?为了方便群众下乡办案,那是现在法官办案的时尚啊。就这起案件来说吧,打官司的双方当事人都在一百多里外的农村,他们来趟法院不容易,特别是原告年近七十啦,行动不便啊,那老汉要来法院就得先步行很远的路,再倒几回长途车、公交车,太不方便了。
乙:你还别说,法官考虑的还挺仔细。
甲:另外,法官考虑到他们住的是村子挨着村子,到村子里给他们调解,容易促成他们达成和解。都乡里乡亲的,这样不伤和气,多好啊。
乙:法官想的多周到啊,现在虽然我还没往下听他办案的过程, 已经对他很佩服了。是个什么案子呢?
甲:原审原告姓李,69岁了。原审被告姓王,50岁了。据原告李老汉说,他家的一头驴子生了一头小骡子,后来这头小骡子在路上走丢了,被姓王的检到了。他去跟姓王的要,姓王的说不是李老汉家的,而是买卖人口的丢的……,
乙:啊!买卖人口?(眼睛瞪大,吃惊地看着甲)。
甲:哦,不对,不对,说错了,是买卖牲口的人丢的,买卖牲口的人,不是买卖人口的丢的。
乙:好嘛,吓我一跳!
甲:官司从一审打到二审,双方是各执己见,争执不休啊。
乙:还挺复杂。也是啊,那骡子究竟是不是李老汉家的驴子生的,谁能说的清啊。
甲:所以任法官作为二审案件的承办人,对这个小案子也不敢掉以轻心啊!这么热的天也得下乡了解情况啊。夏天三伏大热天,那个热啊,我可体验到了,那太阳把我晒得简直象烤鸭子。
乙:比喻得真形象,不过把你这个大老爷们比作鸭子,好像不太恰当。
甲:你才是鸭子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是说太阳太晒了,象北京全聚德的烤炉
乙:那不还得烤鸭子吗?
甲:咳!我怎么说着说着老离不开鸭子啊!反正就这么个意思,我下乡的时候感觉天特别热。任法官也一样啊,只见他是满头大汗呐,而且去了几次呢。通过对村子里群众走访了解,基本上弄清了事情的大致情况,来龙去脉。骡子的许多特征与李老汉丢失的骡子相吻合。但是王老汉则坚持骡子不是李老汉的,再说了他要是把骡子还给李老汉,等于是官司打输了,在乡里乡亲的面前,他觉得好没面子。
乙:这官司虽小,还真是不太好办。
甲:报纸上报道过类似的案子可以对牲口进行DNA鉴定。因此李老汉和王老汉都想对骡子进行鉴定,如果骡子的DNA和李老汉家的那头驴子的DNA吻合,就能证明骡子是李老汉的。
乙:那这个案子能鉴定吗?
甲:任法官查阅了一些资料,确实有因为打官司给牲口做DNA鉴定的例子。
乙:我好象也在报纸上看到过,不过好象大多是丈夫因为老婆红杏出墙给儿子进行DNA鉴定的。
甲:看不出你还喜欢看一些花边新闻呐。
乙:哪的事啊?不过仔细想来好象也有因为打官司给牲口鉴定的。
甲:是啊,DNA鉴定技术应该说相当成熟了。
乙:那就鉴定吧。
甲:你出钱啊。
乙:干嘛我出钱啊。
甲:任法官通过联系,该项鉴定费用高达8000元,而且还需要将驴和骡子运送到昆明,或者由专门人员抽取驴和骡子的血液封存后乘飞机送过去。
乙:干吗要乘飞机送啊?
甲:时间得快啊,要是乘火车得几十个小时,这么热的天,等送到了还不发臭了。
乙:那就乘飞机吧!
甲:乘飞机来回就得几千元,加上鉴定费,算起来有一万多块了。所争议的骡子当时价值不过千元左右。如果做鉴定,诉讼成本实在太高了。双方家境都很贫穷,别管谁官司打输了,这么高的鉴定费用都会给生活造成困难啊,实在是……怎么说呢,这叫火柴受潮……
乙:怎么讲?
甲:划不着啊。
乙:火柴都潮了,那能划着吗?
甲:这叫酒没喝好
乙:怎么讲?
甲:犯(饭)不上啊
乙:酒还没有喝好呢,那饭是不能上,上了饭谁还喝酒啊。
甲:划线不用尺子,
乙:怎么讲?
甲:不值(直)啊。
乙:用笔在纸上划线的时候,要是不用尺子,那肯定不直啊。DNA鉴定既划不着,又犯不上,又不值,那该怎么办啊。
甲:既要解决问题,又不能给双方造成负担,还得化解双方的矛盾。
乙:哪有那么好的事啊。
甲:事在人为嘛。任法官处理过上千起民事纠纷,这个案件对他来说,那简直是小儿科了。
乙:哦,不是成人科,也不是妇科啊。
甲:有成人科、妇科什么事啊?我是说,这样的案子在任法官手里,那顶多是小儿科——不是成人科,也不是妇科……好嘛,我怎么跟你学上了。我是说,对任法官来说,这案子简直是小事一桩啊。
乙:这么神啊?
甲:他去村子现场办案。在村委会的院子里,把双方都叫来,还邀请了村干部帮着做工作。
乙:效果好吗?
甲:当然好了。任法官把邻里团结的重要性说了一遍,举出历史上邻里和睦的几个小故事,也举了他办过案子的例子。他说,将来你们是不是还要见面?如果有矛盾,见了面是不是心里扑腾一下子很别扭?要是很友好,是否见了面心里暖乎乎的?
乙:那是啊。
甲:再说了,那8千元鉴定费,你们打多少麦子才能挣回来?你们卖多少鸡蛋才能挣回来?
乙:算起了经济帐。
甲:这时候双方态度缓和多了。任法官趁热打铁,请街坊群众将了解的情况说出来。一些街坊邻居将他们知道的一一讲来,那可是现场实话实说,有的说李老汉家骡子的特征,有的讲李老汉丢失骡子的时间地点等情况。就连那头骡子,那嘴也一动一动的,哼哼哼哼(模仿骡子声音)。
乙:那是在说:街坊四邻说得对,街坊四邻说得对。(模仿动物说话)
甲:你翻译的还挺准呢,看不出你的翻译水平还挺高啊。
乙:那是啊,要知道我考过了英语六级啊。
甲:英语六级还能翻译牲口说话啊?
乙:哪的事啊,开个玩笑嘛。
甲:王老汉一听,时间也符合,地点也符合,特征也符合,心里头相信了这头骡子是李老汉家驴子生的。可转念一想,我就死不承认,看你法官有什么法子,再说了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天,不是白养了?他仍不承认,但口气明显不象开始时那么硬郎了。刚开始时是这样:“这骡子俺不相信是他的”(口气很硬郎),先在成这样: “反正俺不相信是他的”(口气很软地、很无信心地),
乙:那也算是没承认啊,这怎么办呐?
甲:这时任法官突然想起古代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中一个案子要查清一匹小马驹是一群马里面哪一头马生的,县官就利用动物的天性,将马驹饿上一天,然后放开马驹,马驹自然去找群马中的母马了,最终马驹母子得到了准确的辨别。任法官把这个故事讲了一遍,周围的人听得是聚精会神啊。
乙:我听得都入了神了。
甲:任法官对王老汉说:“要不,咱们不妨也这样试一下吧!”
乙:他一定不敢这么试了。
甲:是啊。王老汉一听,心理防线顿时垮下来了。最终他同意将小骡子返还,但要求李老汉对饲养小骡子的费用给予补偿。任法官于是趁热打铁,就饲养小骡子的费用补偿问题给双方调解,村干部和群众也都帮着调解,算费用,拿方案,整个案子从中午到下午,连午饭也没顾上吃,终于调解成功了啊。
乙:真不容易啊!
甲:在任法官主持下,当着群众和村干部的面,双方签字画押,当场交接,王老汉把骡子交出来,李老汉付给适当的饲养补偿款。
乙:上鞋不用锥子——真(针)好啊!
甲:当李老汉将小骡子牵回家时,来了许多围观的群众。李老汉又高兴又激动,大声说:“任法官把骡子给我要回来啦!任法官把骡子给我要回来啦!”,那小骡子也兴高采烈,眯着眼睛,“哼哼哼哼”(模仿骡子声音)。
乙:它也在说:“任法官把俺给要回来啦,任法官把俺给要回来啦!”
甲:英语六级又翻译上了。
乙:还惦记着玩笑话呢。
甲:这时候,周围响起了一阵掌声。(鼓掌)
乙:(也同时鼓掌,用动作手势示意观众也鼓掌)法官为群众办了好事,群众当然欢迎了。这案子办得,我听得都已经对任法官打心眼里佩服了。
甲:那是自然。这案子办得,又好,又快,又有效果,双方也满意,周围老百姓也满意啊。我们临走的时候,就连那小骡子也深情地看着我们,嘴里边“哼哼哼哼”(模仿骡子声音)。
乙:牲口都通人性啊,它是在对你们说话呢。
甲:说什么呢?你这英语六级给翻译翻译。
乙:它对任法官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甲:哦。还有我呢,我看见它也对着我“哼哼哼哼”(模仿骡子声音)了。它对我说了什么呢?
乙:它对你特别尊重啊,比对任法官还尊重啊。
甲:不会吧,我对这个案子没什么功劳啊。对了,肯定是它知道我是作家,所以特别尊重我。现在是一个崇尚知识的时代,它对我这么一位知识分子尊重些也很自然嘛。它对我怎么说?赶快翻译翻译。
乙:小骡子深情地看着你说,“也得谢谢你,大哥!”
甲:啊,我成了骡子的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