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一出生就失去父亲的孩子是命苦的;一对古稀之年失去儿子的父母是悲痛的;一个正沉浸在美满婚姻中的妻子突然失去丈夫是悲惨的;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抱着一个失去父亲的孩子与一对古稀之年失去儿子的老人对驳公堂是万般无奈的。两年前我审理了一起赔偿款分割纠纷案件,这其中的当事人就包含了这样的苦命人,回首两年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许多的事儿我已不在记起,而这件事情却始终留存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两年前的一天上午,我正在整理需要归档的案卷,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的搀扶下突然走进我们的办公室,她的身子看起来很孱弱,双眼挂满泪痕,一张腊黄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润色,只有满脸的悲伤和眉宇间紧锁的愁容。看到他们,我立即找来凳子让他们坐下,结果还未说话,这个女人就已经泣不成声,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表达出了她内心巨大的悲痛和来法院的一种万般无奈,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控制她才止住哭声,并慢慢地向我们诉说她来法院的前因后果。
她叫赵红,陪她一起来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哥哥,两个月前在外打工的的丈夫因为一场事故丧命,这使才结婚不足一年并怀有孩子的她立刻觉得天昏地暗,一时间不知道怎样活下去,是快要出生的孩子给了她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心灵的巨大创伤使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操心丈夫的赔偿款问题。后来经过丈夫家里亲人与丈夫夫生前所在的公司协商,一次性赔偿了二十一万元,并直接给了她的公公婆婆。她向公公婆婆索要应属于自己的那份,却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一个月前她在娘家人的资助和照顾下生下了女儿,由于抚养女儿需要很大的花费,她再次向公公婆婆提出赔偿款的问题,他们还是分文不给。又经过几次协商还是毫无结果,当时面临的经济困境已经使她举步维艰。她本不忍心状告自己的公公婆婆,他们毕竟昔日自己的亲人,但是自己的生活实在是无法继续下去,还有自己刚刚出生的孩子需要扶养。在娘家人的促使下,在万般无奈之中,她的哥哥陪同她来到法院,要求要回属于自己和孩子的那份赔偿款。
听了赵红的诉说,看过他带来的材料,我们一时犯了难。当事人都是心灵受到创伤的苦命人,他们都很脆弱,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发生让人难以想象的悲剧。经过认真研究,我们一致认为庭前调解是最好的办法,在调解过程中做通当事人的思想工作,使他们彻底明白这其中的法理、情理和事理,能够在心平气和中协商问题,避免彼此过激情绪的发生,防止矛盾的进一步扩大,这样才能在更大程度上实现案结事了。
调解一开始,困难随即就来了,听说我们是为赵红要赔偿款的事情而来,还未从失去儿子的悲痛中完全解脱出来的老人立刻就表现出一种极其激愤的态度:“失去的可是俺们的儿子,没了儿子,俺们以后就靠这些钱养老呢!她迟早会成为别人家的人,凭啥分我们儿子的赔偿款!除非俺老两口也死了,否则,我们不会给她钱的……”。面对老人强硬的态度,调解刚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不管被告的态度多么冷漠,我们始终以笑脸应对,以真诚面对,并多次去老人家中与他们促膝长谈,以拉家常的方式给他们讲相关的法律,讲赵红母女二人的难处,讲他们以前在一起过日子时的点点滴滴,希望他们能够换位思考,重新回忆其昔日浓浓的亲情。为了更快地化解二位老人心中的坚冰,我们找到村干部来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又找了村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对他们进行劝服,后来我们又经过多次努力得到了二老人女儿的配合,在赵红的婆婆卧病在床期间,我们几次带着礼品去看望她,给予她心灵的慰籍。
“精诚所致,金石为开”,经过我们广泛联动并多次多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明之以法温情的感化,二位老人心中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开始配合我们的调解工作。
最后一次调解是在老人的家里,为了达到调解的更好效果,我们让赵红抱着她的刚出生的女儿也来到了现场,看到昔日对自己如亲闺女般亲的儿媳今天抱着刚出生的孙女儿病恹恹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羞愧在赵红婆婆心里席卷而来,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住赵红痛哭起来:“闺女!是娘对不住你和孩子呀!是娘以前糊涂,都怪娘,让你们受苦了!……”。赵红心中与婆婆的亲情也一时被唤起,婆媳二人洒泪相依,动情诉说着双方的心声,婆婆愧疚至极并表示以后还会像亲闺女一样对待赵红,赵红也表示以后不管嫁到哪里一定会常回来看望二位老人,会视二位老人如亲父母,双方和好如初,共同上演了一场感人的亲情回归。
看到时机已经成熟,我们就开始主持协商赔偿款的分割问题,经过协商,老人愿意给付赵红八万元,赵红也表示同意,双方就此达成协议,并于第二天履行完毕,赵红主动撤诉。
至此,这起棘手的赔偿款分割纠纷案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由此使我深刻地领悟到:血浓于水,只要我们怀揣着一刻司法为民的真诚之心,用心调解,融情于法、于理之中,一定能够得到当事人的理解,赢得当事人的信任,当事人心中的坚冰也终究会得到化解,案结事了的办案宗旨也一定会实现。